信息技术条件下，会计数据范围和会计数据采集、存储和传输的方式方法，既是划分会计信息化不同发展阶段的重要标志，也是为提升国家治理能力而进行会计信息化战略布局、拓展会计职能、制定会计数据标准并推动会计软件改造升级的重要考量。本文结合我国会计信息化事业发展现状，以《会计信息化“十四五”规划》提出的目标和任务为指引，探讨数字化赋能会计发展的技术路径和政策建议。

一、会计数字化基本内涵

会计数字化是继会计电算化（运用电子计算机解决会计核算问题）、会计信息化（运用互联网技术解决数据共享问题）之后出现的一个热词。数，是由特定数码组成的表示特定量值的符号，当被用作字时就变成了数字。为了区分量的大小和质的不同，人们常为事物赋以数字，如将特定范围的海平面标定为“0”基线，山的高低和水的深浅就可用一个具体数字予以描述；而将“0”和“1”分别赋予“女”（female）和“男”（male），字符串形式的所谓数据（data）便可转化为易于书写和统计的数字化数据。因数有不同的表示方式和计数规则（如阿拉伯数字由“0~9”十个数码组合而成并采用十进制计数规则，能为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识读的所谓机读数字由“0”和“1”两个数码组合而成并采用二进制计数规则），故而所谓的数字化（digitizing）其实有两种含义：一是在认知层面上将文字、符号等非数字字符转化为以阿拉伯数字表示的字符或字符串，如用“1”“2”“3”分别代表衡量满意度的“满意”“基本满意”“不满意”，用“101”或“1001”替代作为会计账户（科目）名称的“库存现金”等；二是在技术层面上将语音、文字、数字、图像、声音等承载信息的数据转化为能为电子设备直接处理的二进制数字，如用扫描枪提取电子发票承载的会计数据时，其工作原理便是按二进制计数规则对非二进制数字数据进行编码和解码。由此完整意义上的会计数字化，一方面是指运用数字化方法扩展会计数据范围并实现非数字数据的代码化；另一方面是指运用数字化工具实现会计数据采集、存储和传输的电子化。当其被用以表示会计信息化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如同用“会计信息化”取代“会计电算化”）时，则是指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支付、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二维码、图像识别、数据挖掘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手段，通过会计数据的大幅扩张、高效传输和科学组织，实现微观组织管理和宏观社会监管的全面数字化。

二、会计数字化现状

会计是天然的数字化专家，然而过去受制于以笔墨为书写工具、以纸张为记录载体和以算盘为计算工具的落后数字化技术，不仅数字化范围极为有限（主要局限于货币产生以后以货币为量度单位的价值数字化），而且数字化后的数据传递、分类和汇总也甚为繁琐（从原始凭证到记账凭证再到会计账簿和会计报表的数据处理流程涉及大量的重复转抄和计算工作）。以计算机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在会计工作中的应用在为会计数字化增添新内涵（为电子设备识读的二进制数字化）的同时，还使会计数字化逐步呈现出自动化、智能化特征，如运用扫码枪抓取电子发票上的会计数据并据以自动生成记账凭证，通过预置科目对应关系实现损益类科目发生额的自动结转，通过内置差旅补助标准自动计算差旅补助，通过嵌入预算额度实施实时预算控制等。然而从现代信息技术所能提供的会计供给和可能引发的会计变革来看，不仅会计数字化范围未有实质性突破，而且会计数据的采集、存储和传递亦未冲破传统账务处理流程的束缚。具体表现为：

1.会计数据范围有限。任何经济活动从根本上说都是人的活动，然而传统会计却是一种“见物不见人”的会计，即在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财富变动过程中，很少关注对财富变动施加影响且自身又受社会制度、组织文化影响的人，并且即使出于内部控制需要而涉及到人，也会因落后的会计技术而在数据处理过程中渐次消失——业务经办人、审批人和领款人（可能同为经办人）通常止于原始凭证，制单人和复核人则止于记账凭证。现代信息技术在会计实务工作中的应用（尤其是基于网络技术的业财融合）虽使会计数据范围有所扩大，但与“大智移云物区”所能激发的会计需求来看，会计数据范围却相对有限，此种情形下，诸如人工智能、数据挖掘等数字化技术必将因为“缺米”而难成大数据“盛宴”。

2.会计数据传递不经济。信息技术条件下会计数据的采集方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会计数据承载及传输方式。以电子发票流转及会计数据采集为例，目前较为先进的做法是：（1）销售方经办人员网上提交发票开具申请并上传电子版合同等支撑材料——销售方会计人员开具电子发票并通过预留电子邮箱发送PDF格式电子发票——销售方会计人员打印电子发票并根据开票记录自动生成关联有电子发票的记账凭证（记“应收账款”）；（2）销售方经办人员将收到的电子发票通过邮件、微信等途径发送给购买方经办人员；（3）购买方经办人员打印电子发票并通过业财融合平台业务端填制电子报销单——购买方会计人员从业财融合平台会计端提取电子报销单、扫描纸质电子发票并由系统自动生成关联有电子发票记录的记账凭证——购买方出纳人员从业财融合平台出纳端提取银行付款记录并通过银企互联平台企业端完成付款；（4）销售方出纳人员通过银企互联平台企业端下载银行到款记录并打印银行到款回单——销售方会计人员根据纸质银行到款回单从业财融合平台会计端提取银行到款记录并与“应收账款”账户记录比对后自动生成记账凭证（冲“应收账款”）。上述电子发票流转及会计数据采集如图1所示。

由图1不难看出，尽管会计数据已在源头上实现了电子化和结构化，但在传递过程中却要在电子介质与纸质介质、非结构化图文数据与结构化关系型数据之间进行转换。这种因遵从手工会计处理习惯和传统监管模式而出现的会计数据转换，不仅费时耗力，而且浪费大量社会资源。仅就其中所用到的OCR（Optical Character Recognition）智能采集技术（在扫描文本资料的基础上通过图像识别获取其中的文字及版面信息）而言，无论是人工进行文本资料扫描，还是系统进行后台数据转换和对PDF格式电子发票进行存储，均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投入。

3.会计数据组织不尽合理。会计技术的变革不仅改变了会计数据的承载、传输和采集方式，也为会计元数据的科学组织提供了技术支撑。如在会计数据存储方面，因关系型数据结构更易于实现数据的多重分类汇总，故而手工会计只能以明细科目呈现的诸多明细核算在电算会计系统中多以辅助核算项目的形式呈现。然而深受传统会计处理习惯和手工账务处理流程的影响，相关会计元数据组织方式亦是不尽合理。如就高校收入和费用的核算而言，因未能基于层次型数据结构使收入和费用类科目回归于“本年盈余”（素有“虚”账户之称的收入和费用类账户，本就是为方便损益计算而专门设置的具有统计意义的过渡性账户），故而所谓的期末结转以及由此而出现的大量冗余数据也就不可避免；再就预算收入和预算支出的核算而言，因未能基于关系型数据结构将标识预算类型的“基本”和“项目”、标识资金性质的“财政拨款”“非财政专项”和“其他”、标识支出功能的“高等教育”和“科学技术”，作为“经费项目”的不同核算属性从会计科目体系中移出，故而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账户体系。                                                                

三、会计数字化基本特征

作为会计信息化发展的一个更高级阶段，会计数字化的主要任务应为充分发挥会计在微观组织管理和宏观社会监管方面的作用，而运用数字化方法和数字化工具实现会计数据的大幅扩张、高效传输和自动采集，即在会计信息化基础上，通过扩展会计数据范围、优化会计数据传输路径并提升会计数据采集效率，为会计智能化所要实现的智能运用夯实数据基础。相对于会计信息化而言，会计数字化具有以下特征：

1.全域网络化，即将网络覆盖至会计活动的每个角落。会计是对交易事项财富影响的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因交易至少涉及两个主体（这里指“组织主体”而非“基金主体”），并且只有在两个主体均实现会计信息化并外接互联网的前提下，相关会计数据以及与之相关的支撑材料才能以电子数据形式呈现、传输和存储，故而全域网络化既是会计数字化的前提和保障，也是其基本特征。故此会计数字化阶段要将企业级会计系统通过网络连接变成社会级会计系统，使处于社会网络中的每一节点系统均能既满足组织内部的核算和管理需要，又方便组织外部的数据传输和数据采集需要，从而全面消除不同组织之间、同一组织内部不同部门之间的“信息孤岛”。

2.全面数字化，即将交易事项的所有数据都纳入会计系统。任何一笔交易或事项的发生都由依次继起的一系列“事件”组成并涉及众多参与者。由此，为得到交易事项的全景信息，就要将包括事件类型、发生时间、发生地点、参与者、资源种类在内的所有承载会计信息的所谓数据，均通过数字化（即系统化编码）变为会计数据。故此，在会计数字化阶段：一方面要扩展会计的内涵，即将以“物”为中心的传统会计发展为“人”与“物”并重的人本会计；另一方面要将会计系统的应用场景由组织内部的业财税一体化跃升为内外兼顾的业财税管一体化。

3.全程无纸化，即会计数据的传输和存储均依赖电子化介质。信息技术条件下，数字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作为信息载体的数据均能由电子设备进行识读和处理。故此会计数字化阶段承载会计数据的所有原始凭据、记账凭证、会计账簿和会计报表，在技术上均应通过电子设备呈现并运用电子设备进行传输、接收和存储，从而实现会计信息传递和会计数据处理的全流程无纸化。

4.全链标准化，即在会计数据传输链条的每一环节均采用标准化数据结构和规范化数据内容。标准化是效率的保证，没有标准化前提，自动化和智能化无从谈起。从现实情况来看，起步于会计核算电算化并不乏行业特色的系统软件，不仅在会计元数据组织方面（主要表现为数据表文件结构）存有较大差异，而且在实际应用方面亦是差异明显。如就电子发票系统与网上银行系统中预存的大量“简称”而言，当一方使用“XX银行股份有限公司YY市南第ZZ支行”而另一方将其简称为“X行Y市南Z支行”时，基于银企互联的网银支付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大量数据转换工作，即将记账凭证所载收款单位开户银行数据（通常源于发票）转换为网银系统预存的开户银行数据。显然，这种仅为消除数据内容不一致而进行的数据变换（实务中经常要将规范化全称转换为不规范的简称）在全链标准化下自然能够得以避免。故此会计数字化阶段还应为消除数据采集过程中的不必要数据转换而统一数据结构并规范数据内容。

四、数字化赋能会计发展的技术路径

处于社会网络中的每一个体组织，都要从其上游组织或个人获取人、财、物等资源，并经内部转换之后，再向下游组织或个人提供产品、服务或其他有意义输出。在此过程中，由物流与财流（这里指货币资金）构成的闭合回路（捐赠除外）可产生两类性质完全相反的业务活动，即与上游组织或个人发生的“购买与支付”活动，和与下游组织或个人发生的“销售与收款”活动。信息技术条件下，因业财融合可实现组织内部会计数字化、银企互联可实现组织外部财流信息数字化、税企互联可实现组织外部物流信息数字化，故而全域网络化背景下会计数字化可沿下述三条技术路径逐步深入。

1.扩展会计数据范围。从“大智移云物区”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所能提供的会计供给来看，全域网络化下的会计数据扩张，可从以下两方面入手：

（1）基于人本会计核算和精细化管理实现组织内部会计数据扩张，即运用数字化方法将交易事项所涉及的方方面面数据均纳入会计数据范围。以销售业务的会计数据扩张为例，因每一笔销售业务的完成，通常都会产生销售员及所属销售分部（分区设立销售机构情况下）、购货单位及采购员、货物品名规格、数量、单价、付款条件及付款方式等业务数据，并且其中销售员及所属销售分部数据可用于业绩考核，购货单位数据可用于分析产品的分销渠道和消费群体，货物品名规格、数量及单价数据可用于预估收入变化及产品生命周期，付款条件及付款方式数据可用于信用评估并预计坏账发生率，故而出于人本会计核算和精细化管理等方面的需要，应基于大数据观念将相关业务数据全部纳入会计系统之中。

（2）基于业财税深度融合实现组织外部会计数据扩张。以简易征收方式下的增值税发票要素扩张为例，因单位应缴的城建税、教育费附加、地方教育费附加等增值税附加税费数额取决于单位应缴的增值税额和计征比率，单位应缴的合同印花税（如果有的话，下同）数额取决于增值税发票上的价税合计数额和计征比率，故而在将相关计征比率预置于开票系统的情况下，单位应缴的增值税附加税费和印花税数额就可比照发票号码、开票日期、购买方与销售方（细分为名称、纳税人识别号、地址及电话、开户行及账号）、货物或应税劳务服务名称、规格型号、单位、数量、单价、金额、增值税税率和增值税额等发票要素，一并显现于增值税发票之中，进而一方面可借助系统预存的数据采集模板自动转化为会计数据，另一方面可实现纳税申报的“一键完成”。

2.改变电子数据传输方式。信息技术条件下，为照顾人们视角习惯所用的特定显示样式（如与纸质出库单、入库单、银行结算单、发票相一致的显示样式）并不影响相关会计数据的采集、传输和存储方式，即所有会计数据都可脱离特定样式的承载背景并以关系型数据结构进行采集、传输和存储。具体到电子票据所载的会计数据，便是通过建立可同步采集所有电子发票数据的税务数据中心，使各单位能够通过自行下载关系型结构的电子发票数据并据以自动生成记账凭证。图1所示的电子票据流转与会计数据采集流程就可变革为：（1）销售方经办人员线上提交发票开具申请并上传电子版合同等支撑材料——销售方会计人员开具电子发票（相关数据以关系型数据结构自动上传税务数据中心）并根据开票记录自动生成关联有电子发票记录的记账凭证（记“应收账款”）；（2）购买方会计人员登录税务数据中心下载关系型数据结构的电子发票记录并转入会计系统的“发票池”；（3）购买方经办人员从“发票池”中提取电子发票记录并加载电子验收单、入库单、合同等支撑材料后自动生成报账单——购买方会计人员提取电子报账单并自动生成记账凭证——购买方复核人员线上复核并通过网银系统实时完成支付；（4）销售方出纳人员通过网银系统下载关系型数据结构的银行到款记录——销售方会计人员提取银行到款记录并与“应收账款”明细记录比对后自动生成记账凭证（冲“应收账款”）。上述数据传递过程以及为其提供技术支撑的数字化会计系统见图2。

相对于目前实务中广为应用的PDF格式电子发票流转和OCR智能数据采集而言，通过建立税务数据中心并借以完成数据传递，无疑可大幅提高会计数据采集效率，并降低会计数据传输和采集过程中的资源浪费。

3.优化会计数据存储方式。信息技术条件下，明细科目上移（即将明细科目转为总账科目）可降低会计科目级次并提高查询效率，总账科目下移（即将总账科目转为明细科目）可减少总账科目数量并简化相关会计报表定义，明细核算项目化以及项目属性化（即将相关明细核算由会计科目转为辅助核算项目及项目属性）则可在降低会计科目级次的同时减少会计科目数量。以《政府会计制度——行政事业单位会计科目和报表》为例，若将收入、费用科目均作为“本年盈余”之下的明细科目，那么会计数据处理流程中就不需要所谓的期末结转（此种情况下，资产负债表中的“本年盈余”列报项目应在总账科目层面上取贷借发生额之差，收入费用表中的收入、费用列报项目则应在明细科目层面上分别取贷借发生额之差和借贷发生额之差），进而可消除由期末结转所产生的冗余数据（因行政事业单位涉及极为复杂的明细核算，故而此种变革可显著提高系统运行效率并降低会计核算成本）；再如，若将预算收入和预算支出科目之下的相关明细核算，从会计科目体系中移出并作为“经费项目”的不同核算属性，那么相关明细核算便可通过项目代码“一键带入”记账凭证，从而大幅提高会计数据采集效率。

五、数字化赋能会计发展的政策建议

会计因财富管理需要而产生并随社会制度变迁和会计技术变革而不断地演化和发展。现代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和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在为会计发展提供机遇的同时，也为税务、审计等政府监管提供了新思路。如就电子发票所载会计数据的传输而言，税务数据中心的建立将使税务部门能够实时采集每一电子发票的开具单位、接收单位、货物或服务的品名规格、数量单价和入账情况（须在纳税申报时自动上传入账发票记录），据此运用数据挖掘等数字化分析工具就能及时发现并有效防范虚开发票等违法问题；而审计部门只需将纳税申报表所关联的发票记录与被审单位的相关收入账户、银行存款账户记录进行比对（若无相关专业软件，Excel足以完成），就能对相关数据的真实性、关联交易的合理性发表审计意见。可见，会计数字化必将带来税务、审计、统计等领域的全面数字化。因会计数字化的推进离不开政策上的保驾护航，故而在鼓励相关技术研发的同时，还应尽快完善《会计档案管理办法》《网络发票管理办法》《税收征管法》等相关财经法规，并为加快推进会计数字化进程而给予相关政策扶持。

来源：《财务与会计》2023年第16期

也是为提升国家治理能力而进行会计信息化战略布局、拓展会计职能、制定会计数据标准并推动会计软件改造升级的重要考量。本文结合我国会计信息化事业发展现状，以《会计信息化“十四五”规划》提出的目标和任务为指引，探讨数字化赋能会计发展的技术路径和政策建议。

一、会计数字化基本内涵

会计数字化是继会计电算化（运用电子计算机解决会计核算问题）、会计信息化（运用互联网技术解决数据共享问题）之后出现的一个热词。数，是由特定数码组成的表示特定量值的符号，当被用作字时就变成了数字。为了区分量的大小和质的不同，人们常为事物赋以数字，如将特定范围的海平面标定为“0”基线，山的高低和水的深浅就可用一个具体数字予以描述；而将“0”和“1”分别赋予“女”（female）和“男”（male），字符串形式的所谓数据（data）便可转化为易于书写和统计的数字化数据。因数有不同的表示方式和计数规则（如阿拉伯数字由“0~9”十个数码组合而成并采用十进制计数规则，能为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识读的所谓机读数字由“0”和“1”两个数码组合而成并采用二进制计数规则），故而所谓的数字化（digitizing）其实有两种含义：一是在认知层面上将文字、符号等非数字字符转化为以阿拉伯数字表示的字符或字符串，如用“1”“2”“3”分别代表衡量满意度的“满意”“基本满意”“不满意”，用“101”或“1001”替代作为会计账户（科目）名称的“库存现金”等；二是在技术层面上将语音、文字、数字、图像、声音等承载信息的数据转化为能为电子设备直接处理的二进制数字，如用扫描枪提取电子发票承载的会计数据时，其工作原理便是按二进制计数规则对非二进制数字数据进行编码和解码。由此完整意义上的会计数字化，一方面是指运用数字化方法扩展会计数据范围并实现非数字数据的代码化；另一方面是指运用数字化工具实现会计数据采集、存储和传输的电子化。当其被用以表示会计信息化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如同用“会计信息化”取代“会计电算化”）时，则是指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移动支付、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二维码、图像识别、数据挖掘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手段，通过会计数据的大幅扩张、高效传输和科学组织，实现微观组织管理和宏观社会监管的全面数字化。

二、会计数字化现状

会计是天然的数字化专家，然而过去受制于以笔墨为书写工具、以纸张为记录载体和以算盘为计算工具的落后数字化技术，不仅数字化范围极为有限（主要局限于货币产生以后以货币为量度单位的价值数字化），而且数字化后的数据传递、分类和汇总也甚为繁琐（从原始凭证到记账凭证再到会计账簿和会计报表的数据处理流程涉及大量的重复转抄和计算工作）。以计算机为代表的现代信息技术在会计工作中的应用在为会计数字化增添新内涵（为电子设备识读的二进制数字化）的同时，还使会计数字化逐步呈现出自动化、智能化特征，如运用扫码枪抓取电子发票上的会计数据并据以自动生成记账凭证，通过预置科目对应关系实现损益类科目发生额的自动结转，通过内置差旅补助标准自动计算差旅补助，通过嵌入预算额度实施实时预算控制等。然而从现代信息技术所能提供的会计供给和可能引发的会计变革来看，不仅会计数字化范围未有实质性突破，而且会计数据的采集、存储和传递亦未冲破传统账务处理流程的束缚。具体表现为：

1.会计数据范围有限。任何经济活动从根本上说都是人的活动，然而传统会计却是一种“见物不见人”的会计，即在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财富变动过程中，很少关注对财富变动施加影响且自身又受社会制度、组织文化影响的人，并且即使出于内部控制需要而涉及到人，也会因落后的会计技术而在数据处理过程中渐次消失——业务经办人、审批人和领款人（可能同为经办人）通常止于原始凭证，制单人和复核人则止于记账凭证。现代信息技术在会计实务工作中的应用（尤其是基于网络技术的业财融合）虽使会计数据范围有所扩大，但与“大智移云物区”所能激发的会计需求来看，会计数据范围却相对有限，此种情形下，诸如人工智能、数据挖掘等数字化技术必将因为“缺米”而难成大数据“盛宴”。

2.会计数据传递不经济。信息技术条件下会计数据的采集方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会计数据承载及传输方式。以电子发票流转及会计数据采集为例，目前较为先进的做法是：（1）销售方经办人员网上提交发票开具申请并上传电子版合同等支撑材料——销售方会计人员开具电子发票并通过预留电子邮箱发送PDF格式电子发票——销售方会计人员打印电子发票并根据开票记录自动生成关联有电子发票的记账凭证（记“应收账款”）；（2）销售方经办人员将收到的电子发票通过邮件、微信等途径发送给购买方经办人员；（3）购买方经办人员打印电子发票并通过业财融合平台业务端填制电子报销单——购买方会计人员从业财融合平台会计端提取电子报销单、扫描纸质电子发票并由系统自动生成关联有电子发票记录的记账凭证——购买方出纳人员从业财融合平台出纳端提取银行付款记录并通过银企互联平台企业端完成付款；（4）销售方出纳人员通过银企互联平台企业端下载银行到款记录并打印银行到款回单——销售方会计人员根据纸质银行到款回单从业财融合平台会计端提取银行到款记录并与“应收账款”账户记录比对后自动生成记账凭证（冲“应收账款”）。上述电子发票流转及会计数据采集如图1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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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图1不难看出，尽管会计数据已在源头上实现了电子化和结构化，但在传递过程中却要在电子介质与纸质介质、非结构化图文数据与结构化关系型数据之间进行转换。这种因遵从手工会计处理习惯和传统监管模式而出现的会计数据转换，不仅费时耗力，而且浪费大量社会资源。仅就其中所用到的OCR（Optical Character Recognition）智能采集技术（在扫描文本资料的基础上通过图像识别获取其中的文字及版面信息）而言，无论是人工进行文本资料扫描，还是系统进行后台数据转换和对PDF格式电子发票进行存储，均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投入。

3.会计数据组织不尽合理。会计技术的变革不仅改变了会计数据的承载、传输和采集方式，也为会计元数据的科学组织提供了技术支撑。如在会计数据存储方面，因关系型数据结构更易于实现数据的多重分类汇总，故而手工会计只能以明细科目呈现的诸多明细核算在电算会计系统中多以辅助核算项目的形式呈现。然而深受传统会计处理习惯和手工账务处理流程的影响，相关会计元数据组织方式亦是不尽合理。如就高校收入和费用的核算而言，因未能基于层次型数据结构使收入和费用类科目回归于“本年盈余”（素有“虚”账户之称的收入和费用类账户，本就是为方便损益计算而专门设置的具有统计意义的过渡性账户），故而所谓的期末结转以及由此而出现的大量冗余数据也就不可避免；再就预算收入和预算支出的核算而言，因未能基于关系型数据结构将标识预算类型的“基本”和“项目”、标识资金性质的“财政拨款”“非财政专项”和“其他”、标识支出功能的“高等教育”和“科学技术”，作为“经费项目”的不同核算属性从会计科目体系中移出，故而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账户体系。                                                                

三、会计数字化基本特征

作为会计信息化发展的一个更高级阶段，会计数字化的主要任务应为充分发挥会计在微观组织管理和宏观社会监管方面的作用，而运用数字化方法和数字化工具实现会计数据的大幅扩张、高效传输和自动采集，即在会计信息化基础上，通过扩展会计数据范围、优化会计数据传输路径并提升会计数据采集效率，为会计智能化所要实现的智能运用夯实数据基础。相对于会计信息化而言，会计数字化具有以下特征：

1.全域网络化，即将网络覆盖至会计活动的每个角落。会计是对交易事项财富影响的确认、计量、记录和报告，因交易至少涉及两个主体（这里指“组织主体”而非“基金主体”），并且只有在两个主体均实现会计信息化并外接互联网的前提下，相关会计数据以及与之相关的支撑材料才能以电子数据形式呈现、传输和存储，故而全域网络化既是会计数字化的前提和保障，也是其基本特征。故此会计数字化阶段要将企业级会计系统通过网络连接变成社会级会计系统，使处于社会网络中的每一节点系统均能既满足组织内部的核算和管理需要，又方便组织外部的数据传输和数据采集需要，从而全面消除不同组织之间、同一组织内部不同部门之间的“信息孤岛”。

2.全面数字化，即将交易事项的所有数据都纳入会计系统。任何一笔交易或事项的发生都由依次继起的一系列“事件”组成并涉及众多参与者。由此，为得到交易事项的全景信息，就要将包括事件类型、发生时间、发生地点、参与者、资源种类在内的所有承载会计信息的所谓数据，均通过数字化（即系统化编码）变为会计数据。故此，在会计数字化阶段：一方面要扩展会计的内涵，即将以“物”为中心的传统会计发展为“人”与“物”并重的人本会计；另一方面要将会计系统的应用场景由组织内部的业财税一体化跃升为内外兼顾的业财税管一体化。

3.全程无纸化，即会计数据的传输和存储均依赖电子化介质。信息技术条件下，数字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作为信息载体的数据均能由电子设备进行识读和处理。故此会计数字化阶段承载会计数据的所有原始凭据、记账凭证、会计账簿和会计报表，在技术上均应通过电子设备呈现并运用电子设备进行传输、接收和存储，从而实现会计信息传递和会计数据处理的全流程无纸化。

4.全链标准化，即在会计数据传输链条的每一环节均采用标准化数据结构和规范化数据内容。标准化是效率的保证，没有标准化前提，自动化和智能化无从谈起。从现实情况来看，起步于会计核算电算化并不乏行业特色的系统软件，不仅在会计元数据组织方面（主要表现为数据表文件结构）存有较大差异，而且在实际应用方面亦是差异明显。如就电子发票系统与网上银行系统中预存的大量“简称”而言，当一方使用“XX银行股份有限公司YY市南第ZZ支行”而另一方将其简称为“X行Y市南Z支行”时，基于银企互联的网银支付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大量数据转换工作，即将记账凭证所载收款单位开户银行数据（通常源于发票）转换为网银系统预存的开户银行数据。显然，这种仅为消除数据内容不一致而进行的数据变换（实务中经常要将规范化全称转换为不规范的简称）在全链标准化下自然能够得以避免。故此会计数字化阶段还应为消除数据采集过程中的不必要数据转换而统一数据结构并规范数据内容。

四、数字化赋能会计发展的技术路径

处于社会网络中的每一个体组织，都要从其上游组织或个人获取人、财、物等资源，并经内部转换之后，再向下游组织或个人提供产品、服务或其他有意义输出。在此过程中，由物流与财流（这里指货币资金）构成的闭合回路（捐赠除外）可产生两类性质完全相反的业务活动，即与上游组织或个人发生的“购买与支付”活动，和与下游组织或个人发生的“销售与收款”活动。信息技术条件下，因业财融合可实现组织内部会计数字化、银企互联可实现组织外部财流信息数字化、税企互联可实现组织外部物流信息数字化，故而全域网络化背景下会计数字化可沿下述三条技术路径逐步深入。

1.扩展会计数据范围。从“大智移云物区”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所能提供的会计供给来看，全域网络化下的会计数据扩张，可从以下两方面入手：

（1）基于人本会计核算和精细化管理实现组织内部会计数据扩张，即运用数字化方法将交易事项所涉及的方方面面数据均纳入会计数据范围。以销售业务的会计数据扩张为例，因每一笔销售业务的完成，通常都会产生销售员及所属销售分部（分区设立销售机构情况下）、购货单位及采购员、货物品名规格、数量、单价、付款条件及付款方式等业务数据，并且其中销售员及所属销售分部数据可用于业绩考核，购货单位数据可用于分析产品的分销渠道和消费群体，货物品名规格、数量及单价数据可用于预估收入变化及产品生命周期，付款条件及付款方式数据可用于信用评估并预计坏账发生率，故而出于人本会计核算和精细化管理等方面的需要，应基于大数据观念将相关业务数据全部纳入会计系统之中。

（2）基于业财税深度融合实现组织外部会计数据扩张。以简易征收方式下的增值税发票要素扩张为例，因单位应缴的城建税、教育费附加、地方教育费附加等增值税附加税费数额取决于单位应缴的增值税额和计征比率，单位应缴的合同印花税（如果有的话，下同）数额取决于增值税发票上的价税合计数额和计征比率，故而在将相关计征比率预置于开票系统的情况下，单位应缴的增值税附加税费和印花税数额就可比照发票号码、开票日期、购买方与销售方（细分为名称、纳税人识别号、地址及电话、开户行及账号）、货物或应税劳务服务名称、规格型号、单位、数量、单价、金额、增值税税率和增值税额等发票要素，一并显现于增值税发票之中，进而一方面可借助系统预存的数据采集模板自动转化为会计数据，另一方面可实现纳税申报的“一键完成”。

2.改变电子数据传输方式。信息技术条件下，为照顾人们视角习惯所用的特定显示样式（如与纸质出库单、入库单、银行结算单、发票相一致的显示样式）并不影响相关会计数据的采集、传输和存储方式，即所有会计数据都可脱离特定样式的承载背景并以关系型数据结构进行采集、传输和存储。具体到电子票据所载的会计数据，便是通过建立可同步采集所有电子发票数据的税务数据中心，使各单位能够通过自行下载关系型结构的电子发票数据并据以自动生成记账凭证。图1所示的电子票据流转与会计数据采集流程就可变革为：（1）销售方经办人员线上提交发票开具申请并上传电子版合同等支撑材料——销售方会计人员开具电子发票（相关数据以关系型数据结构自动上传税务数据中心）并根据开票记录自动生成关联有电子发票记录的记账凭证（记“应收账款”）；（2）购买方会计人员登录税务数据中心下载关系型数据结构的电子发票记录并转入会计系统的“发票池”；（3）购买方经办人员从“发票池”中提取电子发票记录并加载电子验收单、入库单、合同等支撑材料后自动生成报账单——购买方会计人员提取电子报账单并自动生成记账凭证——购买方复核人员线上复核并通过网银系统实时完成支付；（4）销售方出纳人员通过网银系统下载关系型数据结构的银行到款记录——销售方会计人员提取银行到款记录并与“应收账款”明细记录比对后自动生成记账凭证（冲“应收账款”）。上述数据传递过程以及为其提供技术支撑的数字化会计系统见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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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目前实务中广为应用的PDF格式电子发票流转和OCR智能数据采集而言，通过建立税务数据中心并借以完成数据传递，无疑可大幅提高会计数据采集效率，并降低会计数据传输和采集过程中的资源浪费。

3.优化会计数据存储方式。信息技术条件下，明细科目上移（即将明细科目转为总账科目）可降低会计科目级次并提高查询效率，总账科目下移（即将总账科目转为明细科目）可减少总账科目数量并简化相关会计报表定义，明细核算项目化以及项目属性化（即将相关明细核算由会计科目转为辅助核算项目及项目属性）则可在降低会计科目级次的同时减少会计科目数量。以《政府会计制度——行政事业单位会计科目和报表》为例，若将收入、费用科目均作为“本年盈余”之下的明细科目，那么会计数据处理流程中就不需要所谓的期末结转（此种情况下，资产负债表中的“本年盈余”列报项目应在总账科目层面上取贷借发生额之差，收入费用表中的收入、费用列报项目则应在明细科目层面上分别取贷借发生额之差和借贷发生额之差），进而可消除由期末结转所产生的冗余数据（因行政事业单位涉及极为复杂的明细核算，故而此种变革可显著提高系统运行效率并降低会计核算成本）；再如，若将预算收入和预算支出科目之下的相关明细核算，从会计科目体系中移出并作为“经费项目”的不同核算属性，那么相关明细核算便可通过项目代码“一键带入”记账凭证，从而大幅提高会计数据采集效率。

五、数字化赋能会计发展的政策建议

会计因财富管理需要而产生并随社会制度变迁和会计技术变革而不断地演化和发展。现代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和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在为会计发展提供机遇的同时，也为税务、审计等政府监管提供了新思路。如就电子发票所载会计数据的传输而言，税务数据中心的建立将使税务部门能够实时采集每一电子发票的开具单位、接收单位、货物或服务的品名规格、数量单价和入账情况（须在纳税申报时自动上传入账发票记录），据此运用数据挖掘等数字化分析工具就能及时发现并有效防范虚开发票等违法问题；而审计部门只需将纳税申报表所关联的发票记录与被审单位的相关收入账户、银行存款账户记录进行比对（若无相关专业软件，Excel足以完成），就能对相关数据的真实性、关联交易的合理性发表审计意见。可见，会计数字化必将带来税务、审计、统计等领域的全面数字化。因会计数字化的推进离不开政策上的保驾护航，故而在鼓励相关技术研发的同时，还应尽快完善《会计档案管理办法》《网络发票管理办法》《税收征管法》等相关财经法规，并为加快推进会计数字化进程而给予相关政策扶持。

来源：《财务与会计》2023年第16期